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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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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浴室

晏在舒嚇死了。

本來就倒時差倒得腦袋懵, 等真在院門口看到半邊肩淋濕的孟揭時,驚得連話都講不出,還是孟揭先偏了下頭:“車停路邊了?”

“好。”其實連話都沒經思考。

“讓讓?”他再說。

此時夜幕降臨, 天已闃黑, 暴雨在地面濺出一蓬蓬濕霧,周遭水汽彌漫,兩人還站在晏在舒家院門口, 吹著風, 濺著雨,一個隱約帶火氣, 一個活似見了鬼。

“先進來吧, ”晏在舒立刻驚醒了似的,往邊上挪了一步,院門在身後緩緩關上, 她把傘舉高, 歪過去遮住他,“你什麽時候到的?”

“七點。”

孟揭個兒高, 那傘面直往孟揭頭頂壓, 他幹脆把傘接過去, 晏在舒自然地要松手,可孟揭速度更快, 手下滑,連傘柄帶晏在舒的手一起罩住,一點兒機會都不給。

她看孟揭一眼,接著又看到他手裏的防水袋, 註意力微妙地轉移了:“特地過來送本子的?”

“不是,特地來你家淋雨的。”孟揭情緒淡。

晏在舒站門邊, 一邊按密碼鎖院門,一邊斜過額看他,慢悠悠哦聲:“滋味還好嗎?”

“時間長了點,也就一般般。”

晏在舒笑笑,抽出手,指一下小屏幕:“為什麽關不上門了,你幫我看看。”

“哪……”

孟揭剛低頭看過來,晏在舒就抓著他衣領“叭”一下親上去,這一瞬間眼睛特別亮,貓著壞,手也沒撒半點力。

第一下是親,第二下就是咬,完全是心血來潮。

其實脖頸上的痕跡已經消失了,卻像成了道看不見的烙印,在這雨夜裏,隨著水汽一起返潮,脖頸上的那濕熱刺感揮之不去,因此她也要來這麽一下,她也要讓孟揭嘗嘗滋味。

晏在舒咬起來沒什麽章法,只是用唇裹著,牙叼著,在那嘴角輕重不一地碾磨。

痛嗎,痛的,孟揭其實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但他八風不動,穩穩撐著傘,由著她咬,也由著她撒氣,等她咬過癮了之後才擡手,罩住她後背,輕輕拍一記。

“攝像頭。”

晏在舒猛然驚醒。

對,院子裏是有攝像頭的,她嘴唇濕亮,心虛地往上瞄了瞄,隨後立馬偏過腦袋,裝得跟多乖似的,可孟揭的手沿著那截腰線往上,扣住了她後頸,壓根兒沒給她留退路。

第三下是孟揭的轉守為攻。

“攝……”晏在舒氣息不勻,艱難地說,“攝像頭!”

“看不到,”孟揭握她後頸的手在施力,“死角。”

後腰同時受力,而後晏在舒聽見“噗”的一下,傘骨磕在大門邊,孟揭淋過雨的肩身再覆上一層濕色,她眼裏最後的場景是昏黃院燈下的漫天雨簾。

唇貼著唇輾轉,她視野裏全是孟揭。

他說話的語氣是平淡的,而唇舌卻兇狠,追殺一樣纏得晏在舒喘不上氣。在克羅地亞那一咬不但咬得晏在舒別扭,還讓他整個人都懸在某個臨界點,無計可施,無藥可救,接連幾天都在酒店健身房泡著,耗掉的是精力,滋長的是非欲。

雨還在下,晏在舒頭暈腦脹,在傘下的密閉空間裏被封鎖了四路,只能揪著他後腰的衣裳,隨著胸腔空氣一絲絲被榨出,她指尖的力道也加重,摳得他後腰一片紅,全是深深淺淺的印子。

傘面歪斜,一行行水珠沿著那弧度往下滑,沿著孟揭衣領往下,那潮氣滲到了他心口。

***

孟揭去洗澡了。

用的是晏在舒房間裏的浴室。

她不想讓家裏阿姨發現客臥浴室有用過的痕跡。

而孟揭剛剛聽她說自己房間的浴室能用時,眼神非常微妙,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那點小心思,一些刻薄的話就在喉嚨口打轉,偏偏咽回去了,因為發現自己也沒有立場和動機反駁她。

讓她家裏知道他們關系大有進展?

瘋了嗎?

小鴨過河的地墊濺出水珠,孟揭的頭發濕透,水線沿著腰窩往下游移,他撥著晏在舒的那些瓶瓶罐罐,打眼一眼,沐浴用品有五六種,磨砂膏,精油,沐浴液,沐浴泡沫,手工皂,頭部用品就更多了,滿滿當當放了兩排。

幾層皮幾根頭發啊?經得住這樣洗嗎?

孟揭的淋浴間就很簡單,一瓶沐浴液一瓶洗發水,多的沒了,他不能想象自己的浴室擺得這樣繁雜,所以他跟晏在舒其實多半也過不到一塊兒,他想。

而為什麽會有這種思考角度,他卻沒有深究。

水流溫熱,把沐浴液的味道揉散了,是清爽的柑橘調,跟今晚遮在傘下的晏在舒味道一樣,她下樓來開門時頭發帶著濕,脖頸間散著水汽,領口和胸前都有洇濕的痕跡,也是剛洗完澡的模樣。

那麽……

孟揭放在肩膀的手頓住了,視線緩慢逡巡著整間霧氣繚繞的淋浴房,玻璃面覆著層水霧,把裏邊的影子塗得若隱若現,鬼使神差的,好像哪裏憑空伸來只手,把那輪廓塗暈,變得曲線分明,變得纖瘦窈窕。

片刻後,孟揭面無表情地調低了水溫。

涼水兜頭澆下,冰涼的感覺過遍全身,但欲/望消減的速度比不上體溫拔升的速度,孟揭搓了把臉,後背挨上玻璃門,數次有想擡手的沖動,但他沒有,就自虐般,被淋浴頭裏的水線沖打著。

脊骨僵麻。

***

孟揭花了很長時間收拾自己,久到磨光了晏在舒的耐心。

她第二十次擡手看表,終於敲響浴室門:“還活著嗎?”

門“哢”地自內拉開,晏在舒沒防備,上半身都往後仰了點兒,緊跟著就看到一個發梢滴水,臉色不虞的孟揭,她沈默,孟揭也沈默,裏邊的水汽微渺,一絲半縷地漫出來,她聞到了自己沐浴液的味道。

“你在裏面把自己腌了一遍嗎?”

孟揭手臂間掛著換下來的衣服,聽了這話,喉結略微滑動,但沒應,問她:“洗衣機在哪兒?”

晏在舒往一門之隔的幹燥區指一下,孟揭側身過去,剛把衣服往裏擱,打眼又看到洗衣機邊那只臟衣簍,他不想看的,但那條細細的白色肩帶偏從邊沿往外冒。

是件法式胸衣。

薄薄的,手工蕾絲,純白色,躺在衣裳堆裏,就像雨打落了梔子色的莖條,軟,柔,有經過風雨的痕跡。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內衣,沒看過嗎?”

晏在舒鎮定地走進來,彎身,勾起一邊肩帶,當著孟揭的面兒,把那薄薄的布料裝進洗衣袋裏,連筐裏的衣裳都一股腦塞進了洗衣機,倒洗衣液倒消毒液,而後啪啪一按,等洗衣機註水的聲音傳出來,她已經頭也不回往外走了。

進了她的浴室,用著她的沐浴液,穿著她的新T恤,還要看她的內衣。

那一口真是咬輕了。

***

十分鐘後,孟揭清清爽爽下樓,晏在舒在客廳翻那本畫冊,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動手把畫冊拆開,挑出高中時期某場匯演時寫的劇本,隨後拍照,用平板提取文字,稍微排了排版,就開始分屏對著原著看了。

《馴悍記》是莎士比亞的作品,之前在戲劇舞臺上呈現的部分是主人公彼特魯喬馴服妻子凱瑟麗娜的過程。

凱瑟麗娜在出嫁前是個自我倔強且不易屈服的人,這種性格在當時的歐洲被定義為暴躁彪悍,使得其父迫不及待要將她嫁出,好讓凱瑟麗娜下邊的妹妹能順利出嫁,於是,年輕人彼特魯喬出現了。所謂馴悍,字面上看,就是這麽個淺顯的意思。

這篇戲劇在高中時期是必讀內容。

某一年的暑假匯演上,晏在舒班就排了這出戲劇,當時的聚焦點和戲劇沖突還是集中在女主人公遭到言語和行為暴力馴服時,產生的反抗表現上,繼而引發出大家對自我意識與社會環境的討論,以及保持獨立人格的重要性,非常中二,非常符合一幫牛氣沖天高中生的性格。

如果現在再這樣排,就顯得刻意了。

大家的思想在成長,對這種浮於表面的口號不再買單,所以晏在舒要把劇本再改改,最好還是跟林教授再溝通一下……

這麽想著,不知不覺窗外雨就小了,略帶潮濕的空氣從推拉門門縫滲進來,她擡頭,猛不丁地看到孟揭的半道身影。

他站在走廊打煙。

那姿勢嫻熟,手掌彎曲著,在嘴唇和掌心間打起一簇火,那火舌頃刻卷上煙尾,在暗夜裏燙出了一點漏洞,煙氣隨之彌漫開來。

“關門。”晏在舒朝推拉門扔一團稿紙。

孟揭頭都沒回,反手把門關緊了。

再次進來是二十分鐘後,晏在舒也剛剛加上舞美老師的聯系方式,雙方正在互彈資料。

聊天框頻震,晏在舒盤腿坐沙發邊,後背挨著沙發座,註意力都在屏幕上,等她反應到那股不尋常的熱度時,孟揭左手已經環到她後肩了。

僵了一下。

扭頭看他。

孟揭的眼神也小幅度地轉過來,無聲對視著。

兩人間隔不過十厘米,連呼吸都清晰可聞,身後,孟揭的手還在擦著她後肩過,很快停住,停的瞬間孟揭略微壓身,兩人鼻尖挨在一起,這時,晏在舒聽到了左手邊細微的磕碰聲,也感覺到了他氣息的熱度,不過下一秒,他就慢悠悠地坐了回去。

腰板正,神態懶,手裏還捏著一根從她左側抽出來的充電線。

真是很討厭。

搞得像她在自作多情。

後來的一個小時裏,晏在舒就窩在沙發邊跟舞美老師來來回回敲定初步安排,發過消息,也打過電話,孟揭始終安靜地坐邊上,看會兒手機,翻會兒書,晏在舒掛掉電話,從廚房走回來時,他已經從烘幹機裏取出自己的衣服換上了。

這就很怪了。

晏在舒把電腦一合,笑也不笑地問:“要走了?”

孟揭的表情也很有意思:“不走,留下來跟女朋友過夜嗎?”

“心裏沒想著跟女朋友過夜,幹嘛來送本子,”晏在舒撈起車鑰匙,往孟揭走,咬字很輕,“一下機,冒著夏夜雷雨跑半座城,還在門口巴巴地等了半個小時。”

“總歸還是比有些女朋友多點良心的,”孟揭伸手,“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麽沒存電話?”

“因為……”晏在舒把鑰匙放他掌心,“我沒良心啊。”

她的動作緩慢,指頭若有似無地沿著他掌心紋路走,眼神裏還寫著無辜,就是在皮,就是在撩,就是有恃無恐地挑釁。

孟揭就笑,攥住晏在舒流連的指頭:“懸崖勒馬也不遲。”

她也笑:“我不勒,也不改。”

說完晏在舒垂眼,看孟揭修剪得當的指甲,看他骨節寬大的手,那笑就收斂了,擡起頭,挺認真地問:“真走了?”

孟揭嗯聲。

隨後晏在舒就輕輕地抽出了手,笑意又漫上眼裏了,把他打量一番,玩笑似的開口:“這麽急著走,心虛啊?”

“你要留我嗎?”孟揭反問。

“留男朋友過夜也不是天理不容的事吧?”

“留我嗎?”孟揭再問。

兩人站在樓梯口,一高一低地過著招,每句話裏都有潛臺詞,都有欲藏欲露的鉤子,他們在此時此刻都意識到一件事,不論是勝負欲作祟,還是單純的生理吸引,他們都不該每每讓氣氛變得這樣暧昧且黏膩,從前唇槍舌戰的對嗆很好,那使他們都能在安全區域裏對線,但自從暑假開始,自從同住一道屋檐,之前在刀光劍影裏醞釀出來的化學反應就一並發作了。

偏偏止不住,偏偏回不去。

細雨滴答。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晏在舒定定看他一會兒:“不對,孟揭,你老實講,你剛剛在我浴室裏,都幹了些什麽呢。”

孟揭剛剛結束研討會,坐了六小時飛機,開車跨過半座城市,淋了雨,等了人,當然不是簡簡單單來送一本本子,他對晏在舒有種病態的生理親近欲,但當他走進晏在舒的領地,發現就算涼水澆遍全身也澆不熄那沸騰的欲/望時,他就知道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簡單。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陳緹講錯了,晏在舒不是他的藥,她是一劑更強效的催化劑。

“都幹了些什麽呢?”

孟揭走進水汽彌漫的雨夜裏,上了車,在發動機響的那一刻回想晏在舒的話。

一個月前,他是一絲不茍的理論研究者。

一個月後,他站在小鴨過河的墊子上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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